世界華人周刊專欄作者：薺麥青青洞燭幽微，發(fā)掘名人世界的人性之光“回憶這東西若是有氣味的話，那就是樟腦的香，甜而穩(wěn)妥，像記得分明的塊樂，甜而悵惘，像忘卻了的憂愁。
”這句話出自張愛玲的散文《更衣記》。在她的筆下，“回憶”帶著絲絲縷縷的歡愉，又間雜若有若無的悵然。這大概是少女的清愁，也許對更多的人而言，回憶是漫長的，仿佛山中盤桓不去的積云。
1、但于如今90多歲的李嘉誠而言，“回憶”是對其一生輝煌經(jīng)歷的“復(fù)盤”，還是對亡妻五味雜陳的追念？每每將記憶的閘門打開，他仿佛總能看見當年那個倉皇出逃的弱小身影，父親挈婦將雛，他們一路踉踉蹌蹌，奔赴求生之旅?！贻p時的李嘉誠1937年，日本發(fā)動全面侵華戰(zhàn)爭。一年后，日軍轟炸潮州，李嘉誠的家沒能幸免于難，家被炸毀，無處存身，李嘉誠與父母逃難至香港，投奔舅舅。操勞日久，父親李云經(jīng)患上了嚴重的肺病。
1943年的朔冬，父親在彌留之際把李嘉誠叫到床前，諄諄告誡：求人不如求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罴握\父親李云經(jīng)（圖片來源網(wǎng)易財經(jīng)）父親的遺言成為李嘉誠艱苦創(chuàng)業(yè)后一直謹記于心的真經(jīng)。父親去世后，為了養(yǎng)活母親和弟妹，14歲的李嘉誠被迫輟學(xué)，去舅舅的鐘表公司上班 ?！罴握\舅舅莊靜庵舅舅莊靜庵是香港中南鐘表公司的董事長，在此之前，香港還沒有鐘表工業(yè)，莊靜庵可以說是香港鐘表的開山鼻祖，后成為享譽東南亞的鐘表大王。李嘉誠起初就在舅舅的店里當學(xué)徒，雖然干的都是泡茶掃地的雜活，但他手腳勤快，在與人打交道的過程中漸漸學(xué)會了察言觀色、見機行事等為人處世的技巧?！愀邸扮姳泶笸酢鼻f靜庵（左一）在這個期間，李嘉誠愛上了表妹莊月明。莊月明是莊靜庵的掌上明珠，不僅品貌端莊，而且聰明伶俐，精通英語、日語，先是考入香港大學(xué)，后來又留學(xué)于日本明治大學(xué)。李嘉誠雖然是個窮小子，但氣宇不凡，不僅謙恭得體，而且心思細膩，這對莊月明來說，無疑是一種致命的吸引力。更難得的是，李嘉誠盡管出身寒微，仍然有著鴻鵠之志，做事奮勉，這更令她刮目相看。于是，她為他罩上了一層動人的光環(huán)，在這個光環(huán)的照耀下，絲毫不嫌貧愛富的莊月明幫李嘉誠學(xué)廣東話，補習(xí)英語?！嗄陼r代的李嘉誠兩人青梅竹馬，濃情蜜意，但由于學(xué)歷與貧富的巨大差距，加之是近親，當時莊月明的家人（包括李嘉誠的母親莊碧琴）都不同意這門親事，但莊月明心意頗決，甚至不惜以斷絕跟家里的關(guān)系為要挾，執(zhí)意要與李嘉誠在一起。為了證明自己能夠配得上莊月明，1947年，李嘉誠到一家五金廠當推銷員，開始了香港人稱之為“行街仔”的推銷生涯。一年后，由于出色的推銷戰(zhàn)績，20歲的李嘉誠便升任塑料花廠的總經(jīng)理。
1950年，年僅22歲的李嘉誠在港島筲箕灣創(chuàng)立了長江塑膠廠。工廠取“長江”之名，寓意為“長江不擇細流，故能浩蕩萬里”。當然， 靠著自己省吃儉用攢下的7000塊積蓄，想開一家正規(guī)廠子簡直是天方夜譚，長江塑膠廠最后之所以拔地而起，顯然是有莊家人的鼎力相助。據(jù)說莊靜庵當時出資了四萬三千塊?！敃r的長江塑膠廠千萬不要小看這4.3萬塊錢，以上個世紀50年代初的物價對照，這不啻于一筆巨款。辦廠初期，曾經(jīng)出過質(zhì)量事故，李嘉誠在莊月明的支持與鼓勵之下化險為夷。
5年后，長江塑膠廠步入“快車道”，業(yè)務(wù)從此蒸蒸日上。
30歲時，身家豐厚的李嘉誠投身于地產(chǎn)，因為趕上當時香港房地產(chǎn)的黃金期，李嘉誠的事業(yè)迅速崛起，其后，他的商業(yè)帝國版圖不斷擴張。正所謂“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fēng)云便化龍?！?963年，李嘉誠35歲了，業(yè)已立，家難為。彼時，莊月明也邁入了31歲關(guān)口。一心相愛的兩個人，女不婚，男不娶?！?978年，李嘉誠與其母莊碧琴和妻子莊月明合影最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兩家人同意了他們的婚事。就在那一年，李嘉誠和莊月明歷盡千辛萬苦，修成正果。
2、婚后，為了讓愛妻過上舒適的生活，李嘉誠斥資63萬港元買下一幢花園洋房，而這棟房子就是李嘉誠現(xiàn)在仍居住的深水灣道79號3層住宅。
1972年11月，“長江實業(yè)”上市，這是李嘉誠事業(yè)上的重大轉(zhuǎn)捩點，莊月明及其家族傾力相助。最初，莊月明出任長江實業(yè)的執(zhí)行董事，是公司決策層的核心人物之一，李嘉誠不少英明果斷和左右乾坤的決策都傾注了莊月明的智慧與心血。莊月明的遠見卓識令李嘉誠佩服不已。一位熟悉李氏家庭的人士說：“人們總是說地產(chǎn)巨頭李嘉誠，如何以超人之術(shù)創(chuàng)立宏基偉業(yè)，而鮮有人言及他的賢內(nèi)助及事業(yè)的鼎助人莊月明女士。我們很難想象，李嘉誠一生中若沒遇到莊月明，他的事業(yè)將又會是怎樣的情景？”但不喜歡出風(fēng)頭的莊月明始終保持低調(diào)，因此人們提起李嘉誠的成就時，很少會提及莊月明?！f月明與李嘉誠后來莊月明為李嘉誠生了兩個兒子：小超人李澤楷和后來繼承了主要財產(chǎn)的李澤鉅。莊月明生子之后漸漸回歸了家庭，期間的“重出江湖”也是助夫一臂之力，功成即身退。也許在她看來，丈夫大業(yè)已就，她在家專心相夫教子，可以免除丈夫的后顧之憂。所以，“宜室宜家”的她慢慢地，成為了李嘉誠背后的隱形人。琴瑟和鳴，鶼鰈情深，這是當時他們呈現(xiàn)給外人的印象?！罴握\莊月明一家但世事無常。
1989年12月31日，李嘉誠攜莊月明出席在君悅酒店舉行的迎新年宴會，次日，莊月明在家中猝然離世。李家在第二天對外公布了死訊，內(nèi)容卻是語焉不詳?shù)牧攘葞拙?，聲明莊月明死于心臟病突發(fā)，經(jīng)搶救無效去世。但也有消息稱，常常郁郁寡歡的莊月明，是因為受困于丈夫的一些傳聞，她在服食藥物自殺被發(fā)現(xiàn)之后，送醫(yī)不治而歿。在兒子李澤楷的記憶中，母親長期失眠，而李嘉誠殫精竭慮于他的商業(yè)王國，并不能給予妻子多少陪伴，所以她只有每天給當時遠在加拿大的李澤楷打電話，而與母親感情甚篤的李澤楷非常希望“可以負起照顧母親的責任”，并“一直認為她應(yīng)該離開那個地方，離開香港，離開令她不愉快的人和事，離開她的憂郁與哀愁”。有傳記描述李澤楷在莊月明去世之前，每天恭候母親起床吃早餐。在她去世的那天早上，“待得他悠悠醒轉(zhuǎn)時，竟然發(fā)現(xiàn)，蓋在他身上的，是母親的晨褸。而母親呢？她已不在......”1990年，年僅58歲的莊月明在新年的第一天撒手人寰?！f月明去世據(jù)稱，自從母親走后，李澤楷在香港“最親近的，就是外公家里，即莊家的人”。莊月明的離世，多年后，似乎仍是一樁懸而未決的謎題。連同李嘉誠為紀念亡妻蓋的莊月明樓，也被傳其風(fēng)水設(shè)計有“鎖魂”之說。是無稽之談，還是無風(fēng)不起浪，時間也許會給出答案，也許不會。中國人講究蓋棺定論，即便多少人為莊月明的早逝而嘆惜不已，但斯人已去，墓草青復(fù)黃......莊月明去世后，悲痛難抑的李嘉誠據(jù)說哭著在妻子靈前立下誓言，將終生不娶。那時李嘉誠60多歲，精神矍鑠，毫無垂暮之態(tài)，貴為首富的他讓很多女子趨之如騖，他都再三表示不會續(xù)弦。但終生不娶，不代表余生不會再梅開二度。遇到周凱旋后，李嘉誠遂“改弦更張”?！軇P旋上個世紀90年代，從普通職員做起的周凱旋，有殺伐決斷之勇，為李嘉誠拿下王府井廣場，立下了汗馬功勞。而此前，周凱旋與李嘉誠見面后，僅僅用了5分鐘就說服李嘉誠投資了這個項目。北京東方廣場項目是周凱旋的成名之作， 經(jīng)此一役，這個當時只有三十幾歲的奇女子名動江湖，成功入賬幾個億，也正是通過這個項目，她讓李嘉誠對其刮目相看，并委以大任。她也由此成為李嘉誠的股肱之將。
90年代末，互聯(lián)網(wǎng)興起，李嘉誠采納了周凱旋的建議，二人合創(chuàng)了TOM公司，并于2003年力推其上香港創(chuàng)業(yè)板，在香港市場，李嘉誠一舉捧紅了周凱旋，當時僅以30萬港元入股的她，上市后，身價飆升至127億港元。作為李嘉誠基金會的董事，中華關(guān)懷集團的擁有者，周凱旋曾被《華爾街日報》評為2006年“亞洲商界女性十強”之一。
1999年，李嘉誠到英國創(chuàng)辦大學(xué)領(lǐng)取榮譽法學(xué)博士學(xué)位，周凱旋相伴左右，照顧有加。七年后 ，李嘉誠和周凱旋一同前往羅馬旅行，當時細雨霏霏，憐香惜玉的李嘉誠主動為美人撐傘以遮風(fēng)擋雨?！罴握\與周凱旋雨過初霽，兩人又大大方方地牽手而行。于是，相差了33歲的忘年戀因此正式曝光。周凱旋對李嘉誠非常崇拜，同時更關(guān)懷備至。有一次，她知道李嘉誠要和某君開會，便特意打電話給李嘉誠，提醒道：“李生，小心啊，來和你開會的那位先生患了感冒。”有時同行，一旦發(fā)現(xiàn)李嘉誠的鞋帶松了，周凱旋即刻蹲下身為他系鞋帶。
2018年3月16日，李嘉誠在90歲即將到來之際宣布退休：“我12歲開始工作，到今天整整78年，換做普通人工作時間我已經(jīng)超過100年?！边@個香港“超人”終于可以有更多屬于自己的時間打高爾夫球了，也擁有更多的時間與紅顏知己去游山玩水了。兩人如今相伴26載，他們的足跡遍布大半個地球，李嘉誠的很多重要時刻幾乎都是周凱旋見證的。但無論走到哪里，年已耄耋的李嘉誠總是喜歡牽著周凱旋的手。▲李嘉誠與周凱旋但這些年，他也許為了保持自己癡情的形象，也許是出于家人的阻攔，也許因為關(guān)涉身后巨額財富的最終分割，一直沒有與周凱旋結(jié)婚。在一次記者招待會上，有人問李嘉誠是否與周凱旋結(jié)婚了。見慣了大場面，一向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李嘉誠愣怔須臾，旋即梳理好思緒，大打“太極”拳法：“這個呢，你問我會不會答復(fù)你呢？”隨后又問：“你是哪一家的？我想認識你?！睍霭儆嗉颐襟w會心大笑。對于現(xiàn)在的他們來說，結(jié)婚與否，已經(jīng)意義不大，重要的是，他們早已成為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實現(xiàn)了她對強人世界與幸福的渴望，她滿足了他對溫暖和名節(jié)的需求?！敖K有弱水替滄海，再無相思寄巫山?！庇谑?，莊月明被供上神龕，成全了李嘉誠愛妻的美名?！f月明文娛中心多年后，他仍宣稱，最愛的是莊月明。即便現(xiàn)在，每逢新年之際，但凡有時間，李嘉誠都會帶著兩個兒子一起去祭拜莊月明。“當時明月在，曾照彩云歸”。只是樓蘭已破，高歌凱旋。
4、對于諾言或者誓言，我們都曾經(jīng)看得無比重要，直至有一天，當它們被打破時，我們才會明白，原來，它們是有有效期的。一日，好友到我這里哭訴：“我爸爸曾經(jīng)那么愛我媽媽，甚至信誓旦旦地說，媽媽走后，他不會再娶，你看還不到一年，就背信棄義找了個老伴?！薄笆迨瀹吘共?0多歲啊，他對你媽媽再情深義重，哪怕他能力克勁敵三千，也抵不過他的空虛寂寞冷。你讓一個孤獨的老人每天靠回憶了此殘生嗎？”“但他當時可沒這個打算?！薄按艘粫r彼一時，時過境遷。你看蘇東坡雖然寫下‘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的感天動地的千古悼妻詩，也不影響他在王弗去世4年后，娶了王弗的堂妹王閏之，并與之相守26年?；貞浗o逝者，新生給活著的人吧?！本拖裨谀莻€浪漫的傳聞里，金岳霖為林徽因終身未娶，但實際情況呢？金岳霖在林徽因去世后也曾愛上了別的女子，兩人差點結(jié)婚，只是由于某種原因而導(dǎo)致婚事作罷。他敬獻給她的挽聯(lián)寫道：“一身詩意千尋瀑，萬古人間四月天。”無人能取代她在他心中的地位，但伶仃孤苦的他也渴望暮年的陪伴與慰藉。歷史或者江湖替他們立一個有情有義的碑，但并不妨礙他們轉(zhuǎn)身去尋覓軟玉溫香。▲金岳霖與林徽因即便溫柔鄉(xiāng)是英雄冢，也不見得前赴后繼的人就此止步。萬千豪情，最終，也許都會歸于一盞燈火。百姓人家，豪門貴胄，莫過如此。所以，傳奇里的愛情，大抵都會輸給現(xiàn)實的人性。只要有人的貪嗔癡在，這樣的故事便會一直存在。也許，在情義的江湖里，我們締造出來的最幸福童話，莫過“永恒”，與其寄望于烏托邦的完美，不如賦予自己人生更豐富的意義。畢竟，對于翻云覆雨的命運，有時，我們才是真正的執(zhí)行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