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世英是郭沫若與于力群所生的第二個兒子。
現(xiàn)在所能見到的最早涉及郭世英的文字,是陳明遠提供的郭沫若1960年11月18日致他的信:“您跟世英、民英的通信,他們兩人拿給我看了。近年以來,你們交了好朋友,推心置腹,相互切磋學問,探討文藝與哲理的問題,我很欣慰……但是世英提出要整理你們的通信,搞出一本《新三葉集》送去公開出版,我覺得沒有必要?!边@封信,不但透露出世英和民英(主要是世英)的思想情趣,更重要的是提供了了解郭沫若當年心境的有意味的材料?!度~集》是五四時期郭沫若與田漢、宗白華的通信集。才華橫溢的郭世英對于父親當年性情真率,汪洋恣肆的文字及其文學上的實績,無疑有著極大的向往。不到20歲的他,要弄出一部《新三葉集》。飽經(jīng)滄桑的郭沫若對此事的反應頗為復雜,作為過來人,他完全理解青年的渴求,但他強調(diào):“現(xiàn)在早已不是五四時期”,“尚未成熟的東西,萬不可冒失地拿出去發(fā)表。” 郭世英在讀了父親五四時期的文論和詩歌之后,對父親后來特別是建國以來的文字大不以為然。據(jù)一位當年深受郭世英影響的中學生回憶,有一次他與郭世英在郭宅門前邂逅郭沫若,郭世英指著他父親的背影對這位中學生說:“這就是你崇拜的大偶像,裝飾這個社會最大的文化屏風。”作為一代文豪,郭沫若在文學領域的建樹和對兩個兒子的潛移默化是可以想見的。他的同班同學周國平后來也回憶說:“我是從他那里知道尼采、弗洛伊德、薩特這些人的重要性的。有必要說明,這些如今十分時髦的名字,當年即使在哲學系學生里也是鮮為人知的”。博聞強記的天賦,好學深思的習性,使郭世英在同齡人里顯得異乎尋常。 1962年秋,郭世英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于名傳京都的101中學,考入北京大學哲學系。但這位深受俄羅斯文學熏陶又不乏民粹主義影響的學子就讀未滿一年,1963年夏季被迫中斷學業(yè),下放到河南鐵泛區(qū)西華農(nóng)場勞動。事情的緣由須從“X詩社”說起。1962年歲末或1963年年初,郭世英與101中學的同學,后考入北京師范學院的張鶴慈,以及葉蓉青、孫經(jīng)武、金蝶等人結成詩社。另有一位101中學初三的學生牟敦白,此前與郭世英結識,參加過一次讀詩社的聚會,又因與郭世英多次通信,案發(fā)后亦遭到牽連。據(jù)周國平回憶,與郭世英結社的并非同班同學,而是同校的年齡相仿的幾個年輕人。牟敦白回憶惟一的一次參與詩社的聚會,記得郭世英以老大哥的口吻向他介紹:“你看,這就是我們,X詩社的成員們?!睆堹Q慈對社名的解釋是:“X表示未知數(shù)、十字架、十字街頭……它的涵義太多了,無窮無盡。”這與一些文章中解釋X為“探索哲學領域中諸多難題”不盡相同。周國平曾看到過這個詩社成員的手稿,他回憶:“那是一些與流行文學完全不同的東西,很先鋒地試驗著意識流、象征主義之類的手法。” 牟敦白的雙親是在1957年遭到厄運的,他對錦衣玉食的郭世英頗覺不解,詢問他“為什么要自尋煩惱”。郭世英的回答是:人并非全部追求物質(zhì)。俄國的貴族多了,有的人為了追求理想,追求個性解放,追求社會進步,拋棄財富、家庭、地位,甚至生命,有多少十二月黨人、民粹黨人是貴族,他們流放到西伯利亞,為了什么?想想那些人生活的目的是什么?牟敦白對郭世英追求的“個性解放”印象十分深刻,說前后不下數(shù)十次提及。于立群也以為世英這種理想追求是自尋煩惱。他對母親的訴說是:你看看父親青年時代的作品,他可以自由地表白自我,為什么我不行?何況我寫的東西不供發(fā)表,也不可能發(fā)表。